野风岚气醉花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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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 花香会醉人,也会醉野风岚气。何谓野风岚气?大山大野之生命象征也。没有了野风岚气,大山大野就不精神,犹如丢了魂的躯壳。没有野风岚气的山野,花自然不会开,更何谈花香?

  野风岚气与花香的存在,是大地和天空的福分,也是人与万千生灵的福分。它说明,大自然母亲还很健朗,仍可以养育她咿呀待哺的万千儿女。

  花,当然也是大自然之子,但确切地说,唯山野里生长的花,才算做真正的花。因为它们生得逍遥,活得自然,没有回眸顾盼的娇嗔,也没有被迫招蜂惹蝶的困惑,更用不着去看园丁的脸色行事。想开就开,想谢就谢。即使则天皇帝在世,也奈何不了她们。也用不着去取悦王公贵族、才子佳人的高傲一瞥。她们倒是喜欢,以自身纯粹的花香,去熏染满山遍野的野风和岚气,因为都是芳邻。

  山野里的千草百花,都姓——野。她们打小就不懂得什么叫做矫揉造作和扭捏作态。扭捏作态,那是人强加于她们的伪饰和假媚,不是她们的本性。无论洛阳牡丹,抑或荷兰郁金香,大概都患有思乡症。她们在人为环境中的盛开,不是情愿的,并非源自内心的激情。对于宁静无邪的山之野、水之滨,她们的思念是漫长的,刻骨铭心的。因为,那里才是她们的母土与摇篮。

  基于此,对于盆栽之花,愚历来抱有怜悯之心。在我家,是不养盆栽之花的。就是对曾经红极一时,价格不菲的东北君子兰,也没有动过心,转手便送了人。抬高虚拟的身价,追求浮于青云的虚荣,绝非花们的本意,那是人强加于她们的虚伪光环。

  尤其对盆栽兰花,我更是心怀痛惜。她们在人的摆弄下,野性全无,变得羸弱,经不起风风雨雨。只是勉强开一些小小花朵,以示自己的存在。然在漫长寂寞的岁月里,野风岚气一定是她们的梦乡所在,绵长而无望的梦乡所在。

  记得童年时,我家有半野性的菜园子一处,在房舍周围。母亲年年种植很多花卉,譬如:向日葵、东北步步高、矢车菊、三色堇、雪绒花,以及波斯菊、四季海棠之类。园子周围,是红柳编制的栅栏,而非土墙。所以,山风野气便自由出入。如斯,花们是自在的、幸福的。因为,没被与大自然硬性隔绝的缘故。

  记得有一年,年幼的姐姐,将一株三色堇花挖将出来,栽在土盆里,放在她身边的窗台上,觉得很美。不料,母亲为之震怒,训斥姐姐缺少同情心,使那枝三色堇变得孤苦,无精打采,何忍如斯?姐姐赶忙把花栽回原处,并浇了水,培了一些新土。好在三色堇生命力顽强,没几天功夫,重又精神起来,芬芳如初。于是,姐姐大大出了一口气,脸上也有了笑容。

  现在想来,母亲那颗水晶般的慈爱之心,给予我们的启迪和指引是无意的,但是永远的。从此,在我们幼小的心中,花们变得神圣而又可亲起来。后来,连我们家那条大黄狗尼斯嘎,也学得见野花便跳跃过去,不去踩踏,也是花痴一个。母亲亲昵地摸着它的头说,真是好孩子,还懂得爱护花草,像我们家人(不说我们家狗) 。

  在花们盛开的时节,时有野花偷偷溜进园子里来,将步步高和四季海棠们缠之绕之,亲亲又密密,像一群好姐妹。母亲曾对我们说,无论家花或野花,都是有情有义的孩子(她爱用孩子这一称谓) ,都有一副温馨的心肠,只是说不出而已。

  有时,野花籽随风飘落园子里,混杂开在菜畦里边。母亲不忍铲除它们,而小心翼翼地连土带根挖出来,栽于栅栏边的花丛之中。那种疼爱之情,让我们发笑,也让我们动容。

  母亲不是植物学家,也不懂生命科学。但她坚信,花草树木都有生命,也富有情感。而令我惊奇的是,近年来植物学家们果真发现,一切植物,确乎都有生命,并懂得感情。母亲的心灵感应,是灵敏的准确的,这让我不得其解。

  假如说,野风岚气像是护花之神,那么,我们的母亲,何尝不是呢?这证明,野风岚气不仅存在于大野长天,也存在于人们柔软的心中。也证明,凡爱花护花之人,都有野风岚气的天然秉性。细察,的确有些与众不同。譬如:唐代大诗人刘禹锡的七言绝句《乌衣巷》里,开句就是“朱雀桥边野草花” ,而后才是夕阳、堂前燕和百姓家。可见他对野花的钟爱之心,何等厚重?又譬如:南宋大诗人杨万里的七言绝句《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》里,把个西湖荷花描摹得出神入化,有声有色:“毕竟西湖六月中,风光不与四时同。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日荷花别样红。 ”西湖为之,名声大振。

  西湖,处于杭城腹地。但它,决然没有失掉它的野性之美和天然本性。你看,“接天莲叶无穷碧”句,就说明它的浩荡磅礴之气和迷人的原始绿意。而映日荷花,又红得如斯动人心魄,造一番诗情画意,留于天地间。

  何况,在辽阔的湖空上,又不鲜见,野风和岚气、水鸟与蝶群,追逐嬉戏的优雅倩影。这是上天的无意勾勒,却美妙无比。台湾诗魔洛夫在他的《西湖二堤》中赞美说“……且把鸟语/长长短短/挂满了四季的柳枝/啁啾了千多年才把我/从梦中吵醒……” 。是啊,西湖之美,美在它的野性,美在它的自然,也美在它的野风岚气、美在它的醉人花香。

  假若细察就会发现,无论汉唐抑或宋明,在我们古代诗家浩繁的诗词格律中,对于大山大水、野风流岚以及杂木花草的赞美之情,处处有得闪亮。他们不仅懂得,大自然与一切生灵的血肉关系,更明晰生命需求的丰富性、多样性和原始性。

  他们向往大山大野,甚或隐身于大山大野。意,不为风雅,只为清新;不为逃离,只为自在。不像我们现代人,走一些明山秀水,只为炫耀,而非真正意义上与之融为一体。这是我们的迷失与缺憾,也是我们在人文追求层面上的肤浅和断码。

  假如我们的同胞,放弃一些过度娱乐和喧嚣的现代生活习惯,像唐代大诗人岑参那样,去亲近去消闲“绝顶小若兰,四时岚气凝”的那一种幽然疏朗的宁静时光,或许更有意外的收益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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